如此生活三十年 直到大厦崩塌

俄瓷 / 我要很多爱,或者很多钱

不开心就去soul啊,别自残了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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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段时间白俄罗斯只能看着自己掉在地上的黑压压的头发出神。她的土地上长不出钱,也长不出食物,更长不出来方向,愁到只能掉头发。俄罗斯曾经夸她有一头漂亮的长发,可惜现在它们只能像堆杂草一样,在白俄罗斯心底无限地枯萎。

但日子还得过。白俄罗斯走出门去,去抓她那躲在房里吃光盘的兄弟。路过客厅时乌克兰正缩在沙发上,脑袋奄奄一息地耷拉着,半生不死,但多半还是活着的,他的手指抽搐了几下,显然十分精神。

乌克兰没有在看电视,他目光虚虚地落在远处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网线早就被拔断了,好像是在几星期前他和俄罗斯吵架时,俄罗斯一气之下拔的。水电也停了,因为他们没钱交水电费。唯一不缺的是冷气,他妈的,这鬼地方就这东西最不值钱。

白俄罗斯决定提醒他:“别再把你的血沾到沙发套上,我们没有干净的水可以清洗它了。”

过去一个星期她洗了三次沙发套。然而已经没有洗的必要了,它年代久远,破败不堪,在废品回收站的价值跟伏特加空酒瓶不相上下。但它是苏联留下来的东西,无论如何白俄罗斯也不肯丢掉它。

乌克兰的嘴唇动了动,发出微弱的声音。白俄罗斯猜他在说“滚”,或是“走开”,不过更多时候他对白俄罗斯只说后者。前者更像是俄罗斯的专属。

白俄罗斯看了一眼乌克兰挽起来的那截袖子下掩藏的手腕,有很新鲜的疤痕,粉嫩的皮肉翻出来,像是春天里犁出新生的田地。那种伤痕让他看上去破碎不堪,也抽走了他一切的幸福。

乌克兰一定会赞成这个说法:工具的确是人类的帮手。

人类诞生之初就知道可以使用工具记事,穴居的远古族群用木棍或者石头在洞壁上留下痕迹,让后人从壁画上读到历史。再往后一点,人类有了武器,这种时候他们开始往自己的身上留下痕迹。乌克兰是其中鲜活的例子。他伤害自己,出于很多莫名其妙的目的。

但他只知道伤害,他不记事。他连自己从哪来都要忘了,更别说要往哪走。

白俄罗斯抽不出力气也顾不上关心他。语言和文字在他们当中目前作用有限,能让大家都心情好的方法是不存在的,只有不见面,或者相互隔断。但他们要面临的问题太多了。

多到开口都觉得沉重。

白俄罗斯找到他们兄长的时候,他正在用剪刀剪碎脏污黏腻的光盘。俄罗斯自己从欧洲的下水沟捡来的,他沉默地剪碎它们,剪成可以入口的大小,实在不行就硬塞进嘴巴里。

俄罗斯吃的不太顺利,时常卡壳,他一边吃一边吐血,场面甚至有些可笑的滑稽感。白俄罗斯给他倒了杯水,俄罗斯接过去,喘了口气,擦掉嘴边的血迹,说:“谢谢。”

白俄罗斯摇摇头。

“下午谁会来吗?”

“没有人来。”

“明天会有谁来吗?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那什么时候会有人来?”俄罗斯问。“我们可以给他举办一个很丰盛的仪式,我们都会欢迎他……”

俄罗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。他又低下头,去把剩下的几片光盘吃干净了。

白俄罗斯看着只觉得胸口痛。她觉得自己的一生也在这个看不到光的屋子里彻底被剪成了碎片。她大口呼吸起来,像条濒死的鱼。

她仓促地逃离了俄罗斯的视野,现在她只想躲到厕所里。

她不常哭。为数不多的几次流泪,现在只有厕所能看见。


门是被忽然敲响的。

那一天白俄罗斯记忆深刻,破天荒地没有下雪,而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。这很烦人,衣服更干不了,他们都得拖着湿哒哒的外套走来走去,早晚都会感冒。

俄罗斯心情更差了。他买的产地来自欧洲的裤子大了一号,只能拖在地上,时常让他摔上一跤,退货又不方便,令他吃了闷亏。乌克兰呢,则干脆在那天离家出走——也不能这么算。他们早就分家了,之前一直没有分开,是因为还没打好怎么过的算盘。

反正那一天俄罗斯是被那个人扶进屋子里来的。他有东方人的轮廓,有温暖的体温,也有平和如细雨,却和屋外的雨不同的、让人舒服沉浸的嗓音。白俄罗斯差点认不出他,恍然之间,她也才意识到,中国已经变得很不一样了。

“他在路上摔了,”中国拍拍俄罗斯头发上的雪屑,“我刚好看到,就送他回来。”

“这么刚好?”

俄罗斯闷闷地说。他的腿不知道摔断了没有,躺在沙发上。

他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脑袋正枕在中国的膝盖上。而且还不挪地。

“嗯。我是要来找你们的。”中国开口平滑地把俄罗斯话语里的火药味过渡成开场白,“先不说这些,你们吃晚饭了吗?”

“呃……这个……”白俄罗斯张口无言,她拘谨地把手背到身后,不敢直视中国温和的、毫无敌意的视线。她用手指卷着自己干枯分岔的发尾,干巴巴地说:“没有。我们不知道能吃什么,家里没东西了。”

中国点点头,似乎并不意外,但也没有太大的反应。他把俄罗斯的脑袋从自己膝盖上挪开,挪到沙发上——俄罗斯因此小小地抗议了一下——然后站起来说,“我刚好带了点东西,如果没吃饱的话,建议我下个厨吗?我厨艺还算不错。”

又是刚好。

俄罗斯已经同意了。他紧紧盯着中国,透露出一种可怜的渴望,像头第一次沐浴到阳光的北极熊。

白俄罗斯忍不住感激地望了他一眼。擦肩而过时,她又听到中国说:“我有几个能保养头发的秘方,你要不要试试?”

她愣了一下。中国正安静地看着她,等待她的回答。

俨然中国记得白俄罗斯曾经的模样。但他仍然是温柔的,极尽含蓄的,白俄罗斯习惯了各种刁难、指责和情绪激烈的争吵,这是她很少被如此对待过的。她一下子想不出怎么回答才能权衡好利弊,只知道遵循本能,说:“……好。”

犹豫了一会儿,白俄罗斯又补上一句:“中国……谢谢你。”

“不用这么客气,”中国笑了笑,“我以前给你梳过头发,我都记得住。”

“什么都记得住吗?”

“是的。”中国说。“我记性很好。”

这时候他倒有点像家中会翻小孩黑历史的长辈了。俄罗斯听不下去,他觉得对话该被阻止了,很生硬地插嘴说:“我饿了。”

“……我也是,”白俄罗斯心虚地说,“我也饿了。”

中国看着他们,笑了笑不说话,没有拆穿他们拙劣的掩盖的手段,转身走进厨房里去了。

而他身后的斯拉夫兄妹已然完成了一场重塑。白俄罗斯在想回头为自己挑选一个什么模样的发饰;俄罗斯把桌上的光盘全部收拾起来,扔进沙发底下。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可以这么有力气跟过去说告别,也从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这么期待,期待有人对他说:

来吃饭吧。




end.

真饿了,想吃小笼包了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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